“你这几年也阔极了,还说没福。虽然是个女身,男人还赶不上你呢。”宝珠道:“有何用处?将来还了本来面目,不过算一场春梦罢了。”紫云道:“人生一梦耳,你这梦还算好梦。绍继书香,提拔兄弟,到后来名遂功成,
正好急流而通退。”宝珠道:“这回家去,我想上个本章告病,就住在套房里,一个人不见,一步下出来,如同归隐似的一般,你道好不好?我就怕耽误了你。”紫云叹道:“你倒不必替我愁,我是始终跟着你,断离不开的,但恐人家放你不过。”宝珠道:“我告病不出来,他也无可如何了。”紫云道:“好容易,金钏还在人家呢。”宝珠低着头不言语。紫云道,“从来说 着女儿身,人生不幸也,凭他沧海桑田,也只好随遇而安。”宝珠点头叹息,把一块大红洋绉手帕,拭去泪痕,口中微吟道:“最苦女儿身,事人以颜色。” 说罢,又叹了两声,就躺在炕上。耳听营中,秋风飒飒,更鼓频频,心绪如焚,不觉昏然睡去。
紫云不敢惊动,用锦被替他盖好,就到外间房舱,吩咐绿云先睡。暖了 一壶好茶,知他未进晚膳,预备几样点心伺候。闲坐无聊,将宝珠的一只绣鞋,在灯下慢慢的做起来。约有三更半夜,忽听宝珠叫道:“紫云,紫云,快来!”紫云连忙答应,丢下针线,移动金蓬,忙走进来,见宝珠面容失色, 满头香汗,娇喘微微,不胜诧异,问道:“怎么样?”宝珠定了定神道:“那 里放炮?”紫云道:“大约是夜巡。”宝珠道:“你亲自去问一声。”紫云 道:“有什么事?”宝珠道:“你不必问,少刻便知。”紫云只得出去,先传松勇,叫进中军,吩咐他上岸查看。中军回船,隔着玻璃屏,禀了紫云, 说是夜巡的放炮。紫云道:“今日夜巡是谁?”中军道:“水军是李文虎, 陆营是二少爷。”紫云入内,一一禀明。宝珠道:“叫松筠来见我。”紫云 传话出来,吩咐中军,不一刻,中军领了松筠进来。中军到中舱,就不敢再走,松筠转过玻璃屏,看见紫云,不敢轻慢,恭恭敬敬上前,满面堆欢,叫了声:“紫姐姐,哥哥传我么?”紫云笑嘻嘻的回了二少爷,就领他进房舱。 宝珠盘腿坐在炕上,松筠抢步当先请了安,侍立一旁。宝珠道:“适才何处 放炮?”松筠躬身道:“是兄弟夜巡。”宝珠道:“没有别的动静么?”松 筠道:“没有。”宝珠停了一会,吩咐道:“小心要紧,退出去罢。”又说: “夜深了,多加件衣服。”松筠连连答应,打了一恭,慢慢退出房舱,自己仍去夜巡不表。紫云问道:“你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宝珠道:“我做了一个幻梦,看来真不是佳兆。”紫云道:“却梦见什么了?”不知宝珠说出什么 来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