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不然,你去端相一下快乐的夜会里的群众。大家来时都打定了主意要寻欢作乐,仿佛咬紧牙齿,决意不要在牙医生那里大惊小怪一般。饮料和狎习,公认是欢乐的大门,所以人们赶快喝,并且竭力不去注意同伴们怎样的可厌。饮料喝到相当的时候,男人们哭起来了,怨叹说,他们在品格上怎样不配受母亲的疼爱。酒精对他们的作用,是替他们挑起了犯罪意识,那是在健全的时间被理性抑捺着的。
这些种类不同的不快乐,一部分是由于社会制度,一部分是由于个人心理,——当然,个人心理也大半是社会制度的产物。如何改变社会制度来增进幸福的问题,我从前已写有专书。关于消灭战争,消灭经济剥削,消灭残忍与恐怖的教育等等,都不是我在本书里想谈的。要发见一个能避免战争的制度,对我们的文化确是生死攸关的问题;但这种制度决无成功之望,因为今日的人们那样的烦闷,甚至觉得互相毁灭还不及无穷尽的捱延日子来得可怕。要是机器生产的利益,能对那般需要最切的人多少有所裨益的话,那当然应该阻止贫穷的延续;但若富翁本身就在苦恼,那末教每个人做富翁又有何用?培养残忍与恐怖的教育是不好的,但那批本人就做了残忍与恐怖底奴隶的人,又能有什么旁的教育可以给?以上种种考虑把我们引到个人问题上来:此时此地的男男女女,在我们这患着思乡病的社会里,能有什么作为,可替他们或她们本身去获取幸福?在讨论这个问题时,我将集中注意在一般并不受着外界的苦难的人身上。我将假定他们有充分的收入,可以不愁吃不愁住,有充分的健康可以作普通的肉体活动。大的祸害,如儿女死尽,遭受公众耻辱等等,我将不加考虑。关于这些题目,当然有许多话好说,而且是挺重要的,但和我在此所要讨论的属于两类。我的目的,是想提出一张治疗日常烦闷的方子,那烦闷是文明国家内大多数人感着痛苦的,而且因为并无显著的外因,所以更显得无可逃避,无可忍受。我相信,这种不快乐大部分是由于错误的世界观,错误的伦理学,错误的生活习惯,终于毁掉了对一般可能的“事物”的天然的兴致和胃口,殊不知一切的快乐,不问是人类的或野兽的,都得以这些事物为根基。观念和习惯等等,都是在个人权力范围以内的,所以我愿提出若干改革的方案,凭了它们,只要你有着中等的幸运,就有获得幸福的可能。